看著李姝離開的背影，嚴小白深深嘆了口氣，一個針對慕容羽鴣的陰謀即將誕生，但……她已經沒有這個精力再去管了。

回頭看著這一座青山，如此秀麗多姿，如果擺在現代一定游客爆棚，可又有誰知道正是這座山的山腹中卻正在制造著一種足以顛覆整個未來的武器……

“公主？”莫修看她似乎有些出神，輕輕叫了她一聲。

嚴小白這才從自己的遐想中醒來。

“公主現在可有什麽打算？”莫修問她。

嚴小白不想告訴任何人她的目的，這個世界陰謀太深，她不是不相信莫修，只是不想再牽連了誰。

“我想去看看南宮隕。”

關押南宮隕的山洞離兵工局不遠，因為他身體太弱，眼睛又看不到，李姝根本不怕他會逃走，相對於那個每十步就守著一個士兵的兵工局，這裏就僅僅站了兩個人守門而已。

他們見到嚴小白來也沒有攔著，顯然李姝早就料到她會來看他，也不怕她會帶走他。

“哥哥。”嚴小白沖著黑暗中那個蜷縮在角落的人影叫了一聲。

等了半響才得到那邊一句輕輕的回應：“李姝打算什麽時候殺了我？”

“你就那麽想死嗎？”嚴小白很是無力的坐在他的身邊，她背靠著潮濕的山壁，呼吸著這發黴的空氣，“死了難道一切就結束了嗎？”

南宮隕將頭埋的很低，沾著血的長發遮住他大半個臉，沒人能知道他此刻究竟在想什麽。

“哥哥你想過為什麽那個生來就要繼承帝位的人是你嗎？”她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他。

南宮隕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根本沒聽到她的問題一樣。

“我以前常抱怨，抱怨父親為什麽不能陪著我長大，抱怨母親為什麽總是盯著我不給我自由，抱怨教練為什麽那麽兇，抱怨師兄為什麽總是慢一拍，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只要能推給別人的，我都推給了別人，不能推給別人的，就仰著腦袋怪上蒼不公。”她輕笑，“但其實，不公的只是我的心，我的眼，我只看到我失去的，卻從來不提我得到的。父親雖然沒有陪著我長大，但是國家卻一直都關照著我，不然以我的成績根本進不了國安局；母親總是盯著我，也是因為愛我，怕失去我；教練雖然嚴苛，但如果不是這樣嚴格要求，我又怎麽能進步？師兄總是慢上一拍，可他要是因為關心我，又怎麽會每一次都馬不停蹄的趕來？”

眼淚在嚴小白的眼眶裏打轉，可她卻根本沒有要哭的意思：“哥哥，也許這樣的生活並非是我們想要的，但是那些愛我們的人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我們可以閉上眼睛不去看，也不去想那些痛苦經歷以及將來可能會面對的一切坎坷，但是，我們的肩頭卻並不會因為掩耳盜鈴而覺得輕松，相反，在我們逃避責任的時候，那些愛我們的人會為我們哭泣，為我們傷心。死固然不可怕，但你可舍得愛你的人為你傷心難過？”

南宮隕的肩頭微微一動，卻是依舊沒有將頭擡起來。

嚴小白直接道：“為了能讓你活下來，你母親慕容羽鴣嘗遍人間疾苦，即便是化作惡鬼都在所不惜；為了能讓你活下來，季風月以身擋刀，在最美好的年華，魂歸奈何。如果你也如他們愛你一樣愛著他們……”她看向他，“就咬緊牙關努力活下去，回到西涼，做一個可以讓西涼百姓依靠的好國王！”

嚴小白的話如此動容，可南宮隕卻依舊一動不動，連剛才還顫動過的肩頭都沒有了反應。

“公主，他已經是個半死之人，根本聽不進勸了。”莫修遺憾的嘆了口氣，一國之君居然會變成這樣，西涼百姓的悲哀。

嚴小白搖搖頭：“他不是聽不進勸，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每一個人在跨越障礙的時候都需要時間，我們都是凡人，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也一樣會傷心難過，會被噩耗擊倒。”她將手輕輕放在南宮隕的頭發上，“但我相信他會站起來的，因為他是我白霰的哥哥！”

就連一旁的莫修都感受到了嚴小白所傳達的力量，可那個蜷縮成一團的南宮隕卻始終無動於衷，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西涼國王已經垮了，沒有用了。

“公主，這裏濕氣太重，對你的身體很不利，我們還是早點離開吧。”莫修始終在盡一個臣子的責任，哪怕他之前說不想再為皇室效力，但滲入血液的忠良又豈是一朝一夕就消失跆盡的？

“你先出去吧，我陪我哥哥坐會兒。”嚴小白沖他笑了一下。

莫修一楞，但想到他們是兄妹，如果南宮隕一直一蹶不振嚴小白也會傷心吧？

“那我在外面等你，只是真的別呆太久了。”他識趣的退出洞外給他們兄妹單獨相處的時間。

莫修前腳才離開，後腳一直不願意說話甚至連頭都不肯擡一下的南宮隕忽然開口叫了一聲：“白霰。”

嚴小白知道他看不到，連忙一把握住他的右手：“哥哥我在。”

“李姝是不是要拿我母後開刀了？”他雖然被關押在這裏，但顯然他不是傻子，“他知道真正喝下麒麟血的人是我母後以後，一定會拿我去要挾母後，讓她自投羅網對嗎？”

嚴小白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知道南宮隕很在乎皇太後。

“如果我現在死了，我母親就不會中他的圈套了。”原來他一心求死只是為了保下自己的母親。

“那又有什麽用呢？”嚴小白嘆了口氣，“你覺得你母親是個聽到你的死訊就會頹敗放棄的人嗎？她當年可以親自喝下麒麟血將你救活，之後肯定也能找到其他邪術讓你覆生，到時候怕是你跟她都不能再被稱作人了。”

看不見的南宮隕突然也跟著苦笑一聲：“你說的很有可能，她的確是個非常執著而又頑固的人。”

“如果你的母親死了，你會怎麽樣？”嚴小白問他。

南宮隕沈默不語。

“相比你的痛，你不覺得如今這個如吸血鬼般存在的她才是更應該結束生命的人嗎？”嚴小白這話說的極為冷酷，“你心裏其實也早就知道她殺人太多，終將不得善終對嗎？”

“她是為了我。”南宮隕再次顫抖起來，“說來就像個笑話。我母後跟我父王成婚多年都沒有孩子，偏偏在從暹羅回來以後卻懷了我。有人說是因為我父王誤將母後當成了白綾才給了她一個孩子，可笑慕容羽鴣最愛的孩子居然是從別人那裏施舍過來的！白霰，你也是個女人，如果你是我母後，你心裏是不是也會刀割一般痛？”

慕容羽鴣的確悲劇，她如此要強，跟白綾鬥，跟西涼貴族鬥，跟上天鬥，可結果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令人唏噓不已。

“我如果是她，我當然會痛，我會痛的活不下去。”嚴小白回答的很肯定，“但是如果我也有一個跟你一樣的兒子，我就算再痛我也會咬牙活著，因為你沒了我不行！”

“南宮隕，你是你母後解脫的絆腳石！”

“白霰，你說這麽說就是為了讓我接受你們將要殺她的事實嗎？”南宮隕雖然身體差，但是腦子並不遲鈍。

嚴小白有些慚愧的低下頭：“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你母親想要你成為什麽樣的人，不要讓她白死。”

他苦笑一聲：“我明白了，謝謝你的好意，最大的殘忍也是最大的慈悲，如果她一定要死，請你能給她一個痛快，不要折磨她。”

一塊巨石壓在心上，嚴小白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對一個人說要殺他的母親這樣殘忍的話，但事實就是這樣，誰也沒有選擇權。

“對不起哥哥。”她輕輕道。

“我靠著這塊山壁已經很久很久了……”南宮隕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嚴小白朝他看去不明白他要說什麽。

“我聽到山體內嘈雜的人聲。”南宮隕緩緩道。

嚴小白一下子明白過來，山體有傳遞聲音的能力，他一定是聽到同在一個山內，但分處兩個山洞的兵工局的聲音了。

“裏面有個很大的熔爐。”他說，“你可有聽到那熔爐中‘咕嚕嚕’冒著泡的熔漿的聲音？”南宮隕道，“它可以吞噬一切。”

“哥哥你想說什麽？”嚴小白聽不懂他要表達什麽。

“別讓它吞噬一切。”南宮隕的淡淡道，“不管他們打著什麽目的，白霰，別讓它吞噬一切！”

這一回她明白了，雖然南宮隕並不知道隔壁究竟在制作什麽，但他很明白那東西對這個世界沒有好處，他希望她可以阻止它。

“我會的。”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哥哥放心，我不會讓它吞噬一切的！”

出了山洞，嚴小白吩咐守衛不得怠慢南宮隕，只要南宮隕掉一根頭發她都不會放過他們。

守衛們見識過昨天她在李姝面前的暴行，知道她身份不同連忙領命。

在李姝沒有抓到慕容羽鴣之前，南宮隕是不會死的。

只是……嚴小白皺著眉頭：我該怎麽毀掉這個兵工局，怎麽殺死鐵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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